纪因蓝当时知道这些事后,和纪四余坐了很久,也聊了很久。
知道了姐姐的困境,他什么也没想,只想帮她分担点,想帮她渡过这场因自己而起的难关。他是头倔驴,还要强得要命,那时候年纪又小,对世界没有什么经验和概念,所以做过很多错误的选择和幼稚的蠢事。
不过还好,当时他身边都是些不错的人,他们把差点走错路的小小的他一句句劝了回来、一把把掰了回来。
这事最后是怎么解决的,纪因蓝也不清楚,他只知道陆琢插了手。
很多对于他们来说比天大的事,在陆琢那种背景的人前其实不值一提。
陆琢的效率自然不用多说,事情很快被摆平,后来纪因蓝再也没见过那个男人,他只从陆琢手里拿到了一张照片,还知道了一些事。
照片是一张巴掌大的、被剪去一半的结婚照,被框在里面的是个笑得很有感染力的年轻女人。
这个女人年轻时跟身边被剪掉的那个男人结了婚,恋爱时花言巧语轰轰烈烈好像星星都能摘给她,她被迷了眼,一直到婚后才发现那个男人的真面目。
他不思进取、酗酒,甚至家暴,他没有工作,结婚后成天靠女人的存款和收入过活。女人从小没有父母没有依靠,她原本以为自己遇见了爱情、终于能够拥有一个温馨的家,谁知踏入婚姻之后,迎接她的却是地狱。
生了孩子之后,男人也不管不问,成天只知道醉生梦死花天酒地,女人彻底对他绝望,她营养不良、后遗症缠身、产后抑郁……最后用一把安眠药结束了自己的生命。
纪因蓝之前一直在疑惑,自己那么小就被丢掉了,现在过去那么多年,男人是怎么认出他的?
当他拿到那张照片就明白了——
原来,他长得那么像妈妈。
漫长的故事结束,他们也从烧烤摊一路散步似的走回了柳湖公园。
夜深了,公园内外只有零星几个行人,公园门口的灯好像有些老化,灯光有点暗,映得什么东西都模模糊糊。
“故事讲完了,回家吧。”
虽然已经过去很久了,但这么细致地再次复述一遍这些事,纪因蓝心里也不怎么舒服。
他故作轻松,冲许最笑了笑,摆摆手算作告别,就要推着车转身离开。
但许最在他身后叫住了他。
“纪因蓝。”
纪因蓝回头看了他一眼。
就见许最眸光沉沉地望着他,问:
“难过吗?”
难过?说不上。
“都过去多久了?早没事了,要天天为这些事难过,那我还活不活了?”
“不是现在。”
许最顿了顿,道:
“以前,在这些事发生的时候,你难过吗?”
“?”纪因蓝不知道他为什么要这么问。
都说了,已经过去很久了,现在问那么久以前的那份难过,好像没什么意……
纪因蓝的思绪断了。
因为接着,他听见许最问:
“我可以抱抱你吗?”
纪因蓝愣住了。
而没等他回答,许最就已经靠近了。
他们离得并不远,纪因蓝甚至来不及思考。
有人伸手将他拥进了怀里。
纪因蓝闻见了比平时浓郁很多的栀子花香味。
春末夏初的夜,晚风温凉,纪因蓝却无端感受到一股滚烫。
“我……”
他呆愣许久才找回自己的声音:
“我特么没让你抱……”
“对不起。”
许最的认错来得迅速,但他没有放手,反而更用力将人往怀里按了按。
纪因蓝听见他的声音落在耳畔,比平时要低一些,沉一些,哑一些。
不知是不是纪因蓝的错觉,明明讲故事的是自己,经历过那些的是自己,被问难不难过的也是自己,可他却从许最的声音里听出一丝真切的低落:
“我很早就想这么做了。”
很早,很早,很早。
早到在另一所学校,在走廊末端飘满烟味的杂物间门口,在少年拉开门出来,错身时轻轻撞了一下他的肩膀。
许最回头,看他一点一点慢慢走远,背影孤单倔强。
许最看了他很久,一直到他的身影被淹没在走廊里重重叠叠的人影后。
那时一直有种难言的冲动堵着他,可他不知道那是什么。
后来他才明白。
那是想光明正大地叫一次他的名字。
想拉住他的手……或者衣角。
想给他一个拥抱。
想问问,是什么事让他红了眼睛。
是什么人让他那么难过。
想陪他走一段路。
哪怕只到下个拐角。
054:笔记本
纪因蓝被许最困在怀里, 他能感